东晋:王与马,共天下
建武元年(317)二月间,司马邺的讣告传至江东,司马睿在群臣的推举下,即晋王位,次年又即皇帝位,改元太兴,定都建康(避讳司马邺,易建邺为建康)。史称司马睿为晋元帝。
为区别于建都洛阳的那个晋朝,史家将前者称为西晋,后者称为东晋。
此时,东晋据有之地,不过长江中下游和淮河、珠江一带,其人口结构较为复杂,除本土吴人之外,还有大量侨民。在此,我们可用“过江之鲫”“新亭对泣”两个典故,来形象地呈现当时的情况。
前者,说的是永嘉之乱前后,北方的士民们纷纷南渡之事。清人魏子安便在《花月痕》中写道:“过江名士多于鲫,却有王敦是可儿。此客必然能作贼,石家粗婢相非皮。”
后者,说的是过江诸人对故土的深切怀念,他们痛心于国难,但却又无可奈何,唯有相对而泣。《世说新语·言语》中说:“过江诸人,每至美日,辄相邀新亭,藉卉饮宴。周侯中坐而叹曰:‘风景不殊,正自有山河之异!’皆相视流泪。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:‘当共戮力王室,克复神州,何至作楚囚相对?’”
新亭,位于南京西南方向,有着隔江凭山的景色,可说是“江南佳丽地”,但一眼望去,昔时江山已然面目全非。中原残破、百姓离散,怎一个惨字了得!士人们念及此事,不禁潸然泪下。
但此时,与周侯(周顗)的“坐而叹曰”不同的是,王导却在激励诸君振作有为,襄辅王室,恢复旧土。
这个王导,是东晋的主要缔造者之一。
所谓“旧时王谢堂前燕”,王谢二族在东晋时达到了鼎盛时期,照史家田余庆的看法,门阀政治是东晋政权的主要特点,它是指士族与皇权的共治,是一种在特定条件下出现的皇权政治的变态。在这个门阀政治的体系中,一开始居于核心地位的,正是琅邪王氏。
琅邪王氏在西晋时期便已赫赫有名。在地缘关系和结纳名门传统的影响下,司马睿与王导(世袭祖父王览的爵位)关系极为亲密。
彼时,天下乱象丛生,王导一心辅佐司马睿,期冀能再复朝纲。永嘉元年(307),在王衍(王导的族兄)、王导、司马越王妃裴氏等人的建议下,司马越委派司马睿出镇建康,王导也随之一并南渡。
依司马越的意见,他们须承担起筹措军粮的重任。当然,司马越无法预料后来的永嘉南渡,更无法预料东晋的继立。故此,司马越委任司马睿一事,可说是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了。
然而,想要在江南建立自己的根据地,也绝非易事。这主要是因为西晋灭吴以后,南方士族的仕途不再像以前那样畅通无阻,朝廷虽然也下发了优待南人的政策,可南人终究还是受到北人的歧视。故而,司马睿来到建康一个多月,根本没有人前来归附。
所以,王导的主要任务,便是拉拢南方士族。
如何才能成功拉拢他们?王导与其兄王敦商量后认为,司马睿初来乍到,没有树立威仪。
这事也好办。不久,他们组织了一场“阅兵仪式”,司马睿占据主位,吸引眼球,王导等人跟随其后,助其阵势。江南望姓,莫不惊惧,纷纷拜服于路旁。
既然这一招已经发挥了效果,那就趁热打铁。王导亲自去拜访当地最有名气的两个人:顾荣、贺循。因为搞定了他俩,就不怕其他人不来归附了。
自此以后,江南民心逐渐顺附,连担心国势衰颓的士族桓彝、周顗也增强了信心。司马睿和王导的根据地,自然也就越建越牢固了。
想当初,永嘉南渡成为风潮,渡江之人不唯士族,到此避难的普通百姓,也超过了半数。说实话,有了这样的政治班底和人口数量,司马睿不可能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。所以,招揽才俊的做法,无非是为了图谋大事。
只不过,司马邺一息尚存,他们唯能面北称臣,不敢逾矩。
到了第二年,囚徒司马邺到底还是死了,至此司马睿这个远支,才有了登上御座的机会。
终于,在王导和族兄王敦的协助下,这个偏居一隅的小朝廷,勉强建起来了。在接受百官朝贺时,司马睿一再请王导与他同坐御床,接受百官朝贺。王导摇摇头。他是个明白人,不愿上去显摆招摇。
一套说辞相当漂亮。“如果太阳也和地下万物处于同样的位置,那么老百姓又该到哪里去沐浴圣光呢?”这是说,太阳有太阳的地位,万物有万物的身份,大家要有这个自觉。
王导确实是个很自觉的人,但可惜的是,如他这般自觉的人,纵是在琅邪王氏里也没有几个。更令人嗟叹的是,“王与马,共天下”的政治格局就此成型,它将影响东晋的百年基业。
大成国:丞相也有世袭制?
公元318年,按大成的纪年,为玉衡八年。
这年四月间,范长生仙逝于成都从龙之功,李雄任命其子范贲为丞相,此人之前担任着侍中一职。
从西晋开始,以侍中作为三公的加衔,拥有参政的权力。东晋建立之后,温峤在晋明帝时期便官拜侍中,“机密大谋皆所参综”。由此可见,两晋的侍中已是事实上的宰相。
一般来说,“宰相”指的是一种制度,“丞相”才是官名。
在官制方面,李雄基本袭用了西晋的那一套做法。这就是说,范贲在其父过世之前,已是下任丞相的不二人选了。看至此,这不禁使人产生一个疑问,难道大成国的丞相一职,还是世袭的不成?
这个话题,还得从大成建国以来的大事说起。
公元304年十月,李雄自立为成都王,旋即改元建兴。
李雄废除晋制,自立法度,史载有七章之多,细节不详。为保证权力的集中,李雄以李骧、李始、李离、李云、李国为太傅、太保、太尉、司空、太宰,又任命阎式为尚书令,杨褒为仆射。
李雄
两年后,李雄尊范长生为丞相,以“范贤”相称。六月间,李雄登上帝位,改元晏平,定国号为大成。李雄追尊亡父李特为景帝,庙号始祖;又尊其母罗氏为皇太后。范长生也获得了“天地太师”的称号,得到了“复部曲、免税”的优待。
同年年底,以司马炽即位、司马越专权为标志,动摇西晋国本的“八王之乱”总算宣告终结。
回顾先前所述的内容,可以看出,李雄所建的大成国,虽源自一个流民组织,但却有着很清晰的发展目标和明确的用人意识。其政权的建制,亦是顺势而为,加之地理位置易守难攻,这才保障了国祚的绵延。
只是,在起初的草创阶段,李雄遇到了一个令人尴尬的难题。
当时,朝廷内外法纪不明,礼仪混乱,那些自以为有着“从龙之功”的将军,时常争夺班次位置,他们虽无反心,但却不讲究君臣之别。这情形,与西汉初立时的景象有得一比。
李雄刚开始不以为意,但尚书令阎式却上疏称,法纪就是拿来遵守的,而今国家基业始建,百事待兴,诸公大将便时常争抢位次,这与典章旧制相违,实在不妥。
阎式直陈其弊,李雄深以为然,逐渐立起了规矩。
与此同时,李雄又坚持唯才是用的标准,在之后数年里,李雄夺回了梓潼郡(李离和阎式为部下所害,曾丢过梓潼),攻陷了涪城(趁着罗尚去世),取得了汉嘉郡(今四川雅安)、涪陵郡(今重庆彭水),并招抚了归附的士民,对他们予以宽免税役的待遇。
《汉书》中说:“受禄之家,食禄而已,不与民争业,然后利可均布,而民可家足。此上天之理,而亦太古之道。”李雄在治国方面深谙此道。且不说官府“无事不扰民”的作风,就拿“不与民争业”这一点来说,他的做法都很值得世人为他点赞。
如王仲荦等史家所言,大成国的赋税非常低。成年男子每年只需交三斛谷(女子减半),至于户调,每户只需交几丈绸,数两丝绵。
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差距,此时西晋的赋税是什么标准呢?在田租方面,每五十亩收租四斛,户出绢三匹、绵三斤,其他的苛捐杂税更不必说。
因此,大成所辖的益州、梁州,自然成为乱世中的一片乐土。以至于出现“事少役稀,百姓富实,至乃闾门不闭,路无拾遗,狱无滞囚,邢不滥及”太平景象。《晋书》中也不吝赞美之词,对其评价道:“薄赋而绥弊俗,约法而悦新邦。”
那么,李雄为何会致力于打造一个这样的平民化政权呢?因为,丞相范长生的执政宗旨便是“清心寡欲,敬天爱民”,故此,多年以来,李雄并不穷兵黩武,而是以“休养生息,薄赋兴教”的理念来治理国家,方才赢得了政役宽和、恩威远播的“开门红”。
可以说,马上打天下的李雄,没有陷入“马上治天下”的窠臼,靠的主要是范长生那简单而又深刻的执政宗旨。作为范长生的长子,范贲基本上继承了父亲的思想和号召力。
因而,范贲成为新一任丞相,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这不能完全被视为“世袭”。
汉国:一代不如一代
公元318年,按汉国的纪年,为麟嘉三年、汉昌元年、光初元年。
看看这年号,套用一下琼瑶的台词,“那真是忙碌、紧张、慌乱的一年”。
三月里,太子刘粲得到了晋军渡河偷袭的消息,但他并不相信对方敢来,没有惊动将士。结果,耿稚等人分十路围攻刘粲所部,以致汉军大溃,死伤过半。一片慌乱中,刘粲逃了出去,保得了小命一条。
刘粲
得知对方兵力不足,刘粲这才策军进行反攻从龙之功,但可惜的是,即便在刘聪派人增援的情况下,他们也没能在短时间内战胜晋军。最终,耿稚突围而出,奔向虎牢。
不日后,汉国的螽斯则百堂突发火灾,在火灾中丧生的竟有21人之多,其中包括了会稽王刘康。“则百”一词,出自《诗经·大雅·思齐》中“大姒嗣徽音,则百斯男”一句,《毛传》释之曰:“大姒十子,众妾则宜百子也。”在后世,“则百”便用来代指多子,“螽斯”的意思与此相同。
史载,刘聪闻知噩耗后,“自投于床,哀塞气绝,良久乃苏”。这真是人间惨剧。
自此以后,刘聪行事益发奇诡,不久后册封了中常侍王沈的养女为左皇后。尚书令王鉴、中书监崔懿之等人以为不妥,纷纷上前阻谏,被触痛逆鳞的刘聪大发雷霆,下旨将他们送上了刑场。
临刑之前,王鉴痛斥王沈、靳准(负责监斩),又怒骂靳准之心残忍如畜,终有报应。今人说“天道好轮回,苍天绕过谁”,靳准的报应来得确实很快,咱们下一节就来说这个事。
大概是觉得自己未曾让后宫美女“雨露均沾”吧,刘聪刚册封左皇后不久,又立太监宣怀的养女为中皇后。有了左皇后,又有了右皇后,刘聪这才稍微满意了些。
写至此,咱们来给刘聪算个账,他一共拥有10位有名号的皇后,前期诸后是呼延氏、张徽光、刘娥、刘英(追谥);后期诸后则是上皇后靳月光(靳准女)、樊皇后(张徽光的侍婢),左皇后刘氏、王氏(王沈养女),右皇后靳月华(靳准女),中皇后宣氏。
靳月光
靳月华
再来算一个账,后宫中无皇后名号而佩皇后玺绶者,还有7人。
终于,后宫的法度尽数乱了,刘聪的阳寿也到了彻底耗尽的时候。精力真旺盛,然后肾虚了。
六月间,刘聪卧病不起,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,他便委任大司马刘曜担任丞相兼雍州牧,石勒担任大将军兼领幽州、冀州牧。对此,石勒辞而不受。
其后,刘聪又命上洛王刘景、济南王刘骥、昌国公刘、朱纪、呼延晏分别担任太宰、大司马、太师、太傅、太保。这些人,都同领尚书之事。
至于范隆,仍为尚书令、仪同三司;而外戚靳准,则拜为大司空、领司隶校尉。他们两个人,负责轮流决断尚书的奏议。
安排好职任后,刘聪于此月十九日驾崩。隔日,太子刘粲即位,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,立妻子靳氏为皇后,嫡子刘元公为太子。随后,刘粲改年号为汉昌,大赦天下。
刘粲继位之后,做出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情。明面里,他将大行皇帝刘聪葬在宣光陵,上谥号为昭武皇帝,庙号为烈宗;暗地里,他却以自己的方式“关怀”着他的庶母们,靡乱无度。年轻人玩的挺花啊!
此外,刘粲在政治上毫无作为,可说是十足的败家子。
众所周知,打天下难,坐天下更难。可咱们把刘渊、刘和、刘聪、刘粲这一串名字数下来,却也只能慨叹一句,“眨巴眼养个瞎儿子——一代不如一代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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